Tuesday, August 24, 2010

“水不脏人人自脏”

  财富总是会往低处流,所反映的也不过是“天道”和“人道”之间的一种此消彼长,而从根本上讲,财富其实是既往低处流也往高处“堆”,既向下面走也往上面“飞”的。反映在宇宙的时空大背景上,则是一幅无所谓高也无所谓低,无所谓下也无所谓上的永远流动不息的画卷。

  同时,“水不脏人人自脏”。财富是因人而成其为各种不同价值的财富,而人也是因财富而成其为各种不同面目的人;人和财富的结合和联姻,主导了人类的繁衍和发展,同时也一代又一代不知疲倦地为我们上演了一幕幕摄人心魄、令人遐想,发人深省的人间悲喜剧……

  我在赌场工作的几年里,曾结识了不少来自世界各地,操着各种不同语言,有着各种不同肤色的同事。他们有的来自东欧,有的来自中东,有的来自非洲,也有的来自美国本土。但在发牌员中,更多的还是来自亚洲的中国、韩国和越南等。不同国籍的人们聚到一处,只能用英语交流,却常常是“鸡同鸭讲”,因为每个人的发音都带有浓重的“地域特色”,必须半听半猜。尽管如此,一次工作之余,我还是有幸在休息室里通过闲聊,了解到一位越南女同事的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更是一个“寓言”。

  女同事名叫提芬妮,中等的个儿,鹅蛋脸,总梳着一对长长的黑辫,平时文文静静的,很少说话,但若有人说到有趣的故事和笑话,她便会头向后仰,进而迸发出开怀的大笑。她的笑声很特别,既尖细,又含混,且带着浓重的鼻音,让人既想到喇叭,又想到长笛。

  认识她之前,我就听人说起她是来自越南的难民,高中时写作文曾得过西贡市的头名,加上父亲曾是西贡市(现在的胡志明市)最大的“食油大王”,小时候一直过着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小姐生活,所以在越侨圈子里知名度很高。西贡沦陷后,她的父亲因为曾资助过南越“伪军”,很快被镇压了。她是在父亲的一个朋友的帮助下,于一个风雨交加,漆黑一团的夜晚乘一条小船在海上漂流了大半夜,才终于逃离西贡,来到美国的。

  “那是一条很小的船,没有桅,也没有帆,只有汽油发动机作为动力。因为怕弄出声响会被发现,出发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人力摇橹前行。”提芬妮又告诉我,“船上坐满了人,都穿着黑色的雨衣,除了船老大外,全都是女人。开船前,船老大反复交代我们:离岸一两个小时以内,决不能大声讲话,也不能弄出声响,全程更不能有灯火,手电筒特别禁止使用。因为近海经常会有越共的炮艇巡逻,被发现了抓回去就会以叛国罪论处。听说很多人就这样被枪毙了。所以,开船后我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一心只盼望着能早点开到公海上,那里有美国和其他国家安排的人道救援船只接应我们。

  “开船半个多小时后,忽然下起小雨,所幸风还不大。不料一个多小时后,雨虽然还是老样子,风却一阵紧似一阵,浪也一浪高过一浪,小船像是在荡秋千似的,一会儿从浪谷里冒出来,一会儿又重重地跌进去。船舱里也不住地有海水打进来……

  “真恐怖啊,每一次沉下去,心都像是提在嗓子眼儿里,还得捂紧嘴以防失声尖叫。我们船上连船老大一共有十一个人,这时大概除了船老大外都晕船了,吐得满身满船都是。但我们几个年轻的女孩还要根据船老大的吩咐,不断地用盆,用桶,用碗或茶缸向船外戽水。

  “还好,因为是夏秋之交,天气不算太冷。可我们的心里却充满了恐惧———这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万一翻了怎么办?我那时很有些后悔,真不该离开妈妈和哥嫂,弄不好今夜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和我紧挨坐着的是一个面皮白白,长得很漂亮的高中女生,我早就听说她爸爸是开典当行的,也算是资本家。沦陷后,她在学校里受尽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白眼,不久前还被几个喝醉酒的军人强奸了,事后却投告无门。我妈和我哥就是因为听到她的故事,才决计不管花怎样的代价也要将我送出越南的。所以,不需要戽水时,我俩的手总是互相紧紧地攥着,感觉是嫡亲的姐妹。

  “大概快后半夜了吧,风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雨却渐渐大起来。我们即便累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戽水,船舱里依然还有积水。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船影,并一点点向我们靠近过来。所有的人包括船老大一下子都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往外出,生怕是遇上越共的小侦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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