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佛山“CHINA功夫”出征上海世博。8月7日,“CHINA功夫”出征上海世博仪式在广东佛山“南风古灶”启动,80多个红色“CHINA功夫”雕塑集体亮相。新华社发
“高空坠瓦,请勿靠近”的警示,8月7日立在已闭馆的佛山精武馆门口。
今年7月,佛山精武会馆正式贴出闭馆告示。图为无法进入大门的游客。
佛山武术早就引入中国的电影和戏剧中。图为电影剧照。(资料图片)
作为中国武术之乡的佛山,今年以来面临了一悲一喜的两大戏剧性巨变。
7月22日,新上任的佛山市委书记陈云贤,作出了佛山要申办世界武术大赛的批示。这个来自政府高层的声音,点燃了佛山武术界憧憬未来发展的热情。人们从中仿佛看到了佛山武术文化发展新篇章的开始,让众多关注佛山武术的业内人士与友人,感到无比欣慰与憧憬。
在拥有这一欣慰的同时,忧虑之情难以启齿。拥有76年历史的佛山精武会馆因安全隐患问题于今年4月宣布闭馆,7月正式贴出通知告知慕名前来的海内外游客。这一作为佛山功夫“殿堂”级建筑物——精武会馆,却黯然闭馆,修复重开之期未定。
其实更多的海内外人士,对佛山武术的了解,是从各种电影、小说等艺术故事开始的,他们以“朝圣”般的目光凝视佛山。而如今,佛山武术犹若一套琢磨不透的迷踪拳,当叶问系列电影上画、卖座,“咏春”热潮席卷大江南北,佛山功夫再度蜚声江湖。
今年7月才迟迟召开的佛山市“两会”上,民革佛山委员会提交的“拯救精武会馆”提案,引发广泛关注。深入采访发现,精武会“江湖窘境”,其实正是佛山功夫当下尴尬的生存状态的缩影:民间武术团体普遍经营困难,传统武术文化精髓正在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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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吃了闭门羹
7月24日上午,来自江门的游客丁杰带着妻子和11岁的儿子,兴冲冲地赶到佛山,计划参观《叶问前传》的拍摄场景地——佛山精武会馆,不料一家三口吃了闭门羹。儿子闹嚷嚷,妻子絮絮叨叨,丁杰连连赔不是。
随着以叶问为素材的系列电影上画、卖座,眼下“咏春”热潮正席卷大江南北。像丁杰和他的儿子一样,众多的功夫“粉丝”不断前来佛山学拳或参观佛山精武会馆。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个屡在《叶问前传》中出现的场景却早已在该片上映之前就已宣布闭馆。
作为目前国内保存最好、规模最大的精武会馆,佛山精武会馆闭馆的消息震动佛山江湖,一时质疑声四起。
在佛山中山公园的绿树掩映下,佛山精武会馆门前,今年7月15日出现一张醒目白纸通知,称佛山市精武会馆存在安全隐患,宣布闭馆,通知没有说明开馆日期。实际上,精武会馆早在4月中旬已经闭馆。
8月7日,本报记者来到佛山精武馆采访时看到,屋脊瓦面下滑随时都有整幅瓦面滑落的危险,多处渗漏雨水侵蚀建筑物的木质结构,外墙部分墙面抹灰剥落,靠近基础外露的部分砖体酥化……
“好几次,会员练武的时候,灰石跌落下来差点就砸伤人,闭馆实属迫不得已。”佛山精武会监事会监事长邓伟杰说。
然而,在佛山这个传奇古城,精武会馆里上演迸发力量和智慧的武打场面,一直是佛山市民谙熟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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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前传》
让精武馆名声重振
缘起爱国武术家霍元甲1910年6月1日在上海创办的“中国精武体操会”,佛山精武会成立于1921年。1934年佛山精武会馆落成,由于秉承“团结兼容”的精神,佛山精武会馆历来是南拳北腿的汇合地,培育出众多叱咤风云的武术大师,江湖地位举足轻重。
即使是6个月之前,这里也仍绽发夺目光环。今年1月份,作为电影《叶问前传》主要拍摄场景地,拳击、掌劈、肘顶、腿扫……一幕幕动人心魄的功夫场景,在佛山精武会馆上演。
谁也未曾预料,这种场景会随着电影的杀青戛然而止。
今年3月下旬,檐口掉下瓦筒成为精武会馆封馆的导火线。佛山精武会会长梁旭辉黯然神伤地说:“4月中旬,在会员代表大会宣布闭馆决定那一刻,一股剜肉之痛涌上心头。”
在佛山有一定江湖地位的霍彪(化名)说:“作为76岁高龄的文物建筑,精武会馆实在经不起折腾。功夫电影的动作很大,精武会馆作为主要的拍摄地点其实是在练‘七伤拳’,名声打出去,但自己也受内伤。”
佛山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回应时表示了不同的观点。他们称,精武会馆1998年被列为佛山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在电影拍摄前已出现石灰跌落等问题,被列为“黄色预警”级别保护单位。
“作为会长,如果我自己损害了精武会馆,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会员?如何向前辈交代?”精武会会长梁旭辉在《叶问前传》里有不少“戏份”,见证了影片在佛山拍摄的过程,面对质疑他显得很平静。
梁旭辉说,《叶问前传》在精武会馆拍摄,是佛山精武会人花费了大量的努力争取来的,目的就是进一步扩大佛山功夫在全国的影响力。“整个拍摄没有对会馆造成丝毫破坏,闭馆的原因主要是年久失修危及会员和游客的安全,这是精武会法定代表人必须顾及的法律风险。”
“闭馆后,精武会就失去了主要的活动场所,筹款修葺自然成为会内的头等大事。”佛山精武会监事会监事长邓伟杰说,据专业公司估算,精武会的维修工程需要耗资25万元左右。早在闭馆之前,精武会就召开了会议开展筹款工作,但至今已落实的金额仍是“杯水车薪”。
梁旭辉说,“与常见的美容会所或超市等不同,这些单位属于经营性质,会员每次到来都消费,有收益渠道。”佛山精武会监事会监事长邓伟杰说,精武会会员每年只需要交纳40元会费就可以任意前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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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万元
惊动江湖
在谈到佛山精武会馆的现状时,梁旭辉说,“今年交纳会费的会员仅有200多人,虽然除会费外,精武会在狮武表演、教练办班方面有部分提成,但这些收入在应付会馆水电、看护、卫生保洁等日常开支方面就已经是捉襟见肘。”
佛山精武会自1986年复会至今,共有麦大华、王增榴、薛棉本、梁旭辉等四人先后担任会长,这四人的最大相似之处并非武功超群,而是他们都是较有实力的商人。“为什么?因为精武会很多工作不但要出力还要贴钱,没一定的基础做不来。”邓伟杰说。
外人听来,这多少有些“哭穷”的味道,但现任佛山市武术协会会长的薛棉本认为其是无奈的“曝家丑”。薛棉本1995年前曾担任过精武会会长,他说1993年精武会馆曾修葺过一次,“当年花的十几万元维修费全是向会员和企业募捐的,应付修葺工程,精武会本身实在力不从心。”
向政府有关部门伸手?早在去年年底,精武会就将问题向有关部门反映,但由于精武会馆的产权归属城建部门,有关部门的答复是“使用者负责日常维护的责任”,而由于未列入“黑色预警”必修危险单位,文化部门也无专项修葺经费。
今年3月份,精武会馆呼吁资助的消息,在佛山武术界不胫而走。民革佛山市委闻讯后展开调研,并在今年4月初向佛山市政协提交了专门的提案。
“我们希望通过呼吁,引起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对精武会以及对佛山传统武术文化发展面临的问题的关注。”梁旭辉坦言。
“江湖救急”信号的发出,背后其实是希望发挥“四两拨千斤”效果。梁旭辉说,“在目前这个社会,25万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精武会全体会员咬咬牙关还是能将这个数凑齐的。再怎么样,资金缺口现任九位会长们最后都会毅然包尾。但是以后呢,总不能每次都向会员伸手吧?即便这次自筹资金解决问题,但对精武会对佛山武术文化的未来发展,起不到任何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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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术缘何
日渐式微
佛山精武会监事会监事长邓伟杰认为,近20年来佛山本土的武术产品一直处于“地摊货”的水平,始终未能取得“上货架”的跨越式发展。
墙内开花墙外香。梁旭辉认为,这实质上是佛山功夫多年来的无奈。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关德兴和李连杰主演的黄飞鸿系列电影蜚声海内外,让“黄飞鸿”几乎成为佛山的代号。而上世纪70年代,一代宗师李小龙更凭借《唐山大兄》等影片,让“Kung Fu”这个单词收入了英文词典。时至今日,甄子丹主演的叶问系列电影,正在大江南北掀起咏春拳热潮。
邓伟杰说:“无可否认,这一切让佛山功夫的光环更加夺目,但这无异于自己输出原材料而别人生产成品,佛山从中攫取的经济效益少得可怜,因而未能对武术文化的发展起到有力的促进作用。”
邓伟杰17岁开始练武,与四任精武会会长共事。更让邓伟杰忧心的是,即使是在传承方面佛山功夫也是亮起“红灯”,遑论发展。
据了解,精武会1986年复会以来,鼎盛时期会员有3000多人,而近年来交纳会费的会员则只有两三百人。复会后很长一段时间,精武会与中小学有紧密的合作,有专门的武术班,学者众自然有利于发现苗子。而2008年前后,教育部门出台禁开兴趣班有关规定后,武术班基本销声匿迹。“学员的减少,一方面造成教练没办法糊口流失严重,另一方面导致了畸形现象的出现:以前学功夫是徒弟求师父,现在反过来,练武的人越来越少,为了后继有人,一些师父见到有资质的好苗子,反过来要送礼物求人来做徒弟。”邓伟杰说。
武协会长薛棉本认为,另一“利空”信号则是传统武术文化精髓也正逐渐迷失。一方面,由于经营环境恶劣,好的拳师过不上好日子,从而变得浮躁起来。以前收徒要看人品看武德,现在不少人因要糊口“饥不择食”,不管三教九流拜师有红包有学费就收。另一方面,传统的师徒情义观念也逐渐淡薄,学完拳不认师父的大有人在。“这就是为什么武馆普遍让学员叫教练,而不是叫师父的原因。”
“作为武术之乡,出现这样的境况真是让人欲哭无泪。”邓伟杰认为,“武术是佛山最响亮的文化名片,很多人都是通过功夫认识佛山,但实际上,佛山对这张名片的维护和推广工作远远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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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武术
难觅传人
“乾坤挪移”的理念推行壮大了精武会的声名,但摸得着见得到的效益却并不明显。
“佛山的武术正在不断退步。”作为武术协会会长,薛棉本这个论断多少有些“伤士气”。
正是受叶问电影的吸引,27岁的宋凯从去年开始跟一个精武会的教练学习咏春拳。用江湖的话来说,属于“半路出家”。
没有拜师仪式,也没有严格的训练安排,一年多来,宋凯“来去自如”,功夫虽然长进不大,但江湖阅历不断丰富。“作为佛山人,玩玩功夫还是不错的。”宋凯说。
其实,抱着“玩功夫”的心态加入精武会的人并非少数,他们有时间则来“玩”,没时间则销声匿迹。而精武会作为一个松散的民间团体组织,来去自愿,对会员的行为并没有严格的束缚力。
世易时移,佛山功夫江湖正面临着一种新的生态环境:习武之人昔日的荣光不再,民间武术团体在转型求存的过程中,由于缺乏引领性的发展规划和有力的政策支持举步维艰。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佛山本土武术团体普遍都是在“种瘦田”,大多入不敷出。“单纯靠武术来维持武馆是不可能的,有狮队表演的武馆还可以勉强维持,否则就穷得揭不开锅。”佛山鸿胜馆馆长黄镇江不胜唏嘘。
如何改变这种生存窘境?梁旭辉自2006年担任精武会会长以来,一直寄望于通过撬动社会效应来提升精武会的品牌,以品牌效益来促进社团的发展。
梁旭辉说,这些年的江湖摸爬滚打让他明白最深刻的道理是:仅仅依靠功夫传承人去竭力维持,无疑最终走向自生自灭的结局。一群会功夫的佛山人即便有担负社会责任的心但很难去做关乎全体佛山人的品牌。
“为了传承传统武术,民间武术团体一直都是不遗余力。”在邓伟杰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是政府的规划引导和政策扶持,“比如要搞个比武活动,并不是发出英雄帖应者云集就能办成,没有政策倾斜,很多时候活动因层层的行政审批的掣肘,半途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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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精武会
1921年7月10日,佛山精武会在清平戏院召开成立大会,会址暂设于汾水西街5号。1934年精武会会馆(现位于禅城区中山公园内)落成,保存至今,是目前国内面积最大、保存最好精武会馆。
1938年,佛山沦陷。精武会馆被日寇占用当做粮仓,精武会全面停顿,会员解散。抗战胜利后,由陈君颐、源伯格等人重组精武董事会,恢复会务,并创办元甲中学(现佛山元甲学校的前身)。解放后,各种武术民间团体进行整顿,佛山精武体育会也停止了活动。1986复会后,佛山精武会作为一个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民间武术团体,不断谋求发展,鼎盛时期会员达到3000多人。
本版文图(除署名外)作者均为 深圳商报记者 段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