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渔船上分别摆着未盛过油和盛过油的油桶。新华社发
张良烈士追悼会现场。供图/CFP
工作人员在辽宁省大连市南砣渔港清理海上溢油。新华社发
消防队员在与火舌搏斗。
7月30日,记者到达“7·16”大连输油管道爆炸现场时,距事故发生已整整两周。
火灾中被烧塌了半边的103号储油罐,保持着奇异的姿势矗立原地。工程车在现场进进出出,工人们正忙着拆除烧毁的输油管道。浓烟虽然早已散去,但方圆几公里的房子、路面都被落下的油污染得斑斑点点。随处可见蹲在地上奋力擦洗油渍的工人。不远处的新港码头已经恢复了油船靠泊,曾被原油污染的海域也重现湛蓝。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说到不久前的这起事故,大连人的语气并不沉重,他们更关心的是清污、环境、事故调查等后续事宜。只有消防员和专业人士知道,这座城市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2012提前来了?”
7月16日18时,刚吃过晚饭的大连边防检查站新港分站政委陈志刚正在操场上散步。忽然“嘭”的一声巨响,陈志刚觉得好像被人向前推了一把。“开始我还以为地震了呢!回头一看,油库着火了。”
陈志刚所在的大连边防检查站新港分站,离爆炸现场仅仅200米远,爆炸引起的巨大冲击波把边防站的窗户震得粉碎,几扇关着的门,连门框都震掉了。陈志刚看到,操场上落满了油污,一条白色的小狗浑身粘满黑色油渍,跑来跑去。此时,罐区上空已浓烟滚滚,烟由白变黑,伴着浓烈的汽油味,呼呼地往营区里灌。
开小卖部的韩大姐,吃过晚饭正坐在院子里乘凉,爆炸的巨响把她的小杂货铺震得直忽悠。隔壁小饭馆的老板娘,一边嚷嚷着“地震了”,一边从屋里跑出来。可很快他们发现并不是地震,而是罐区爆炸了。
“升起一朵大蘑菇云,底下是一个大白柱,上面是黑色的。”韩大姐用手比划着,向记者描述当时的情景。由于距罐区还有四五公里,而且隔着山,她并没有看到火光,但不一会儿滚滚的黑烟就下来了。
“我知道那里面都是储油罐,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咱们这么大国家,还能处理不了这事儿?”凭着对政府的信心,开始韩大姐一点儿都不惊慌。但不久,陆陆续续有人从罐区方向跑过来。
“他们说,你们别看热闹了,管线爆炸了,一会儿油罐炸了就太危险了!赶紧走吧!”此时,韩大姐感到了一丝紧张。看着大家都走了,他们也赶紧开车往外走。“家里喂的小鸡儿、狗崽儿,啥都没带,全扔下了。”
此时,韩大姐看到消防车一辆接一辆从她门前呼啸而过。
由于爆炸地点就在辖区之内,大连消防支队开发区大队最先接到了报警。“报警人说,罐区管线爆炸着火,直接威胁旁边的10万立方米储油罐。”一听这话,接警的开发区大队炮台山中队指导员王国开心里咯噔一下。对于大连新港保税区油库,王国开再熟悉不过,自从兴建伊始,那里就是他们的重点防护单位。
发生事故的大连中石油国际储运有限公司保税区油库,分一、二两期,总储量185万立方米,共有3个5万立方米原油罐和17个10万立方米原油罐,着火的 103号罐便是其中之一。在它的北侧是即将建成的国储油公司罐区,共有30个10万立方米原油罐;南侧是居民区、港区单位和办公用房等附属建筑;东侧为总储量132.45万立方米的大连港罐区,有12个10万立方米原油罐,更要命的是那里还有51个储存着甲苯、二甲苯等易燃易爆有毒化工原料的储罐。
王国开深知这里一旦发生火情就是大灾。几分钟后,炮台山中队25名消防员,开着5辆消防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往火场。
与此同时,正在大连支队值班的指挥员郑春生也接到了指挥调度中心的电话。“调度中心让我调10台大功率泡沫车和10台大水罐车。”一听调度中心的要求,郑春生就明白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别说10万立方米储油罐爆炸,会引起链条反应,就是那51个二甲苯罐,只要爆一个,我们现场的扑救人员全得中毒身亡。那里离大连市区直线距离只有五六公里,毒气一旦飘过去,整个儿大连都将变成一座死城。不是危言耸听,当时我觉得这可能是世界的一个灾难日。”说到此处,郑春生一脸严肃。
离火灾现场越来越近,郑春生的这种预感便越来越强烈。距火场几公里时,四周已浓烟滚滚,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时天还大亮,但浓烟下能见度只有20米左右,消防员们不得不打开车灯。郑春生把手伸出窗外,发现手臂上全是灰尘。此时,当地公安人员已经开始疏散方圆十公里范围内的群众,大批居民和油库工作人员朝着火场相反的方向奔去。看着不远处火光冲天的现场,郑春生甚至觉得,也许今天他将无法活着走出火场。
“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想,难道说‘2012’提前来了吗?”
“差一步我们就‘化’了”
18时19分,大连消防支队开发区大队下辖的三个中队——大孤山中队、海青中队和炮台山中队先后到达火灾现场。此时,最先赶到的大连港集团油品码头公司消防队面对猛烈的火舌已无还手之力。
据事后调查,火灾首先由103号罐北侧的900毫米输油管道爆炸引起。900毫米输油管瞬间引爆了并列的700毫米管道,原油从两个直径将近一米的管道中带着火焰喷射而出,与它们紧邻的103号罐很快便起火了。
源源不断的油从管线中喷出,流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火海。消防员们赶到时,已形成了500多平方米的地面流淌火。此时,103号罐旁边的101至106 号,5个10万立方米储油罐,岌岌可危。103号罐东侧的原油泵房,已经身陷火海,与它一路之隔的南海罐区42号、37号两个10万立方米原油罐也受到威胁,再往北就是更可怕的危险化学品储罐群了。
“管道里油气混杂,压力很大,火焰已经蹿到几十米高了!”眼前的一幕让王国开惊呆了,入伍十多年来,这是他看到的最恐怖的现场。
开发区大队大队长李永峰意识到,单靠他们大队这70多号人和十几台消防车,无论如何也制服不了大火,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控制流淌火,等待大部队的增援。
在李永峰的布置下,大孤山中队在103号罐西侧堵截,以防火势向西蔓延;炮台山中队在103号罐东侧用两支泡沫枪堵截流淌火向东蔓延;海青中队堵截流淌火向103号罐的南侧和东侧蔓延,以确保103号罐罐体和东侧战线的安全。
在堵截地面流淌火的同时,李永峰还分兵一路保护103号罐东边的原油泵房和配电房。由于爆炸,罐区已全面停电,原本矗立在103罐附近、用于消防的高大水罐,已经成了摆设。但李永峰琢磨,如果电力恢复,这几个大水罐不是还能派上用场吗?无论如何,要把电力设备保存下来。
但消防员们很快发现自己处在非常不利的地势中。“现场是北高南低、西高东低,我们正好在103号罐的东南角作战,是仰攻。”火借风势已经蹿升至几十米高,再加上从低往高喷射泡沫,消防员们更加吃力,他们感到喷射出去的泡沫如石沉大海。
消防员们觉得火越救越大,手中的泡沫和水也渐渐供应不上了。18时45分,就在李永峰他们渐渐吃不住劲时,大连消防支队128辆消防车和1000多名消防官兵从四面八方赶到现场。
大连消防支队总指挥丛树印在火场做了部署。李永峰负责原油泵房、配电室和南海罐区中部,灭火高工邵天福负责103号罐区西部;郑春生死守危险化学品罐区。
两周后,当记者站在火灾现场时看到,罐区道路狭窄,只能有上下两排车道。王国开告诉记者,由于空间有限,始终只能有一辆消防车在最前面的火场作战,其他增援部队只能站在远处用水炮辅助冷却罐体。
地上密布的输油管线,把几十个储油罐串联起来。滚烫的原油在地下涌动着,达到350摄氏度便会自燃。
“地沟里的油一爆炸,井盖儿满天飞,也不知道它会落到哪儿!”郑春生感到自己像闯进了雷区,只能护住头脸,跑“S”形躲避不期而至的井盖儿。
“我看到一个井盖儿被炸得一半翻成了90度角。还有一块不知从哪儿炸来的铁皮,后来6个消防员才把它抬走。”王国开说。此时,他发现燃烧的103号罐北侧外皮,软塌塌地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