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12, 2010

谷燕:我要证明中国人是有文化的

  谷燕这样总结自己的感受和困惑:“你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不尊重中国的文化,他们只把中国当做一个最大的市场,觉得在世界各地的拍卖中,中国人举牌最高。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在欧洲是很守规矩的,为什么到了中国就不守规矩了?”

  谷燕说,正是这些事情让自己作出放弃房地产做美术馆的决定,并且不断坚定一定要做下去的决心。“我要证明中国人是有文化的。”说这句话的谷燕满脸侠气。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作为公益美术馆的馆长,谷燕的决心却经受着现实的煎熬。现在,她的朋友用一句玩笑话来概括她的工作状态——虎落平阳被犬欺。

  先是城管来了。5月份,正值元典美术馆举办《伟大的天上的抽象》展览期间,城管告诉谷燕,美术馆楼顶的宣传彩旗属于商业广告,得摘掉。谷燕解释说这是公益机构。城管说,那你去找市容委吧。在谷燕央求下,市容委同意挂旗几天。

  市容委刚勉强搞定,网格办(城市网格化管理办公室)又来了。谷燕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部门。网格办的人说,彩旗必须得摘下来。

  城管又来了。这次,他们来求谷燕了。城管说,谷馆长,如果他们再来问你,你就说你把旗子摘下来又挂上的,因为我们打报告说,你已经把旗子摘下来了。听完,谷燕觉得,城管里面也有好人。

  没有办法的谷燕,只好打电话向文化局一个熟人求助。很快,文化局给她出了一个文。谷燕拿着这个文挨个儿部门跑,才解决了彩旗的问题。

  “一个小旗子用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来解决,原本很正常的事情,到最后反而得用不正常的方法来解决。”谷燕感慨,以前做房地产的时候可不一样,因为“做地产,你帮我,知道是会有回报的”,现在做公益,只能送别人画册,请人家来看展览。

  彩旗的事情刚解决,税务又找上门来,让谷燕交房产税。谷燕不解,“这是哪门子税啊?”税务局说,这座楼的产权人是你谷燕,美术馆的名字叫元典,名称不一样,这就要交房产税。

  谷燕认为公益机构不该交税,“如果我做好事,要先交税,心就冷了”。她让助手从网上一条条地下载相关法规,递给税务部门。但税务的答复是,相关规定条文中的文化、卫生、公益事业中没有写“美术馆”三个字,所以美术馆不涵盖在内。

  “这叫什么思维?”谷燕忿忿不平,“你不承认,我还给你送(资料),送到你承认为止。”目前,元典美术馆的税务登记仍没办下来。

  税务的事还没解决,物业又把元典的电断了,整个美术馆陷入瘫痪。其实,前一天谷燕刚交了电费,但不是物业要求的商业用电标准。谷燕向物业说美术馆是公益的,但物业只有一句话——拿钱来见。没辙,她打电话给市政府热线。后来所在街道办出面协调,还是白搭。

  物业的人说,“做公益我也知道是好事情,但那是你们有钱人的事,收你几个钱怎么了?”

  谷燕一下子就火了,但被街道办的人劝下。最终,她低了头,毕竟最重要的事情是送电。

  这时,税务局打来电话说,钱,你们还要交。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崩溃了。”谷燕再次打电话给北京市文化局。局长带着朝阳区的人来了,但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谷燕记得,那天一位领导说了她一句,“你12岁啊!”

  原来有朋友说过谷燕,意思是你拿出这么多钱来做美术馆,为什么不能拿点小钱来打点打点?谷燕一口回绝。

  最近,她直接给朝阳区区委书记陈刚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四年来我投入了全部精力,变卖了大部分资产,就是想为社会、为文化艺术事业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可是真难啊!”

  快乐与忧伤

  除了感慨做公益美术馆“难”之外,谷燕也在不断感受着馆长身份给她带来的与地产商不同的感觉。

  就在接受《中国周刊》记者专访的前一天,谷燕受邀参加了澳大利亚中国文化年的开幕式。澳大利亚的总督得知她是一家私人公益美术馆的馆长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对她表示了极大的敬重。

  “如果我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他们根本不买账。”谷燕说。在她的外国朋友眼中,她做一个美术馆,比做十个楼盘,价值要大得多的多。

  谷燕自己也在发生变化。比如,以前去欧洲,她可能一次采购就要花几十万元;现在,她再去时,80%以上的时间都在参观美术馆,并精打细算每一笔支出。

  跟朋友聊天,谷燕会很得意地说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花了几十块,穿起来却很漂亮。熟悉她的人见到她这个样子,会开玩笑说,“谷燕,你完了,完了”。

  谷燕坦言自己在“变俗”。

  谷燕羡慕国外公益美术馆的生存环境。比如美国,一个公益美术馆的资金构成中,有30%到40%是政府拨款,保证美术馆的基本生存,然后社会上还有众多的文化艺术基金,富人和企业也乐于赞助公益美术馆。

  谷燕认为,针对公益美术馆的免税政策是国家立法部门需要考虑的问题。“在美国,政府会给每个公益美术馆一个编号,带有这个编号的发票,可以冲抵税款”。

  谷燕曾经托人找过民政部的一位官员,这位官员告诉她,国家关于公益机构一直在立法,目前没有出台的原因是担心有人利用公益来洗钱。谷燕批评这种做法是因噎废食,对方笑而不语。

  她清楚地知道,靠一个人来改变外国人对于中国文化的看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大侠”也不行。一些朋友则说她过于“理想化”。

  她说,自己和元典美术馆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先驱,一个是先烈。“先驱就是我做这个事情是抛砖引玉的,引发更多的人来关注中国的文化,这是我最大的成功;先烈就是可能三五年之后,我的房子卖完了,也没有人来关注,我就成为先烈了。”

  “艺术的最大魅力就在这里,它让你的转变是无怨无悔的,这是很要命的,所以,这个圈子里面说,你要让他破产,你就让他做艺术。”谷燕说。

  截止到目前,谷燕在美术馆身上的花费超过3000万元。虽有殷实的老底,但她坦言,“我现在是拿过日子的钱来做事业,是肯定不够的。”

  现在,有知名的银行找到谷燕,寻求商业上的合作。谷燕心里明白,这无疑会提高美术馆的造血功能,但她更担心这样一来会变味儿,这违背她创办美术馆的初衷。也有朋友劝她重回房地产业,一边做美术馆,一边做房地产。甚至有一位研究周易的朋友告诉她,做地产对她的命相是补的,做美术馆有损。但谷燕对做房地产时的那种生活真的很厌倦了。

  有时,这让她感到巨大的忧伤。

  “在纯粹艺术和现实生存之间痛苦,这是一种折磨人的修炼。等我耗尽了,谁来接?”她说。

上一页 1 2 下一页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