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年的全市旅游发展拨款是160万元,今年大概能达到500万元,明年争取1000万元。”牛局长告诉本刊记者,政府目前还没有精力对所有的丹霞地貌进行开发,“尽管我们已经规划了,可是道路、水电、厕所这些都是基础设施大问题”。于是最先开发的只能是彩色丘陵这样本身就在路边,又有一些基础的地方。李金汉在2008年与临泽县政府签下了合同,他是南台村人,上世纪90年代末到2007年在肃南开煤矿,因为税费越加越重而选择了“回家下棋”。“下棋不耽误我看门口这一片石头山,我赚的钱都投到这里来了。”他的理由很简单:“这里一定会火,我们每年收入都在翻番。张艺谋我没请他,他自己来的,他们来看了4次景,我没看那电影,不过据说想送到戛纳去评奖,评委就说‘选景很美’,别的啥也没说。”李金汉一共给剧组花了20万元,就是用机械、水电、食宿之类的钱,还有就是帮他们盖了个麻子面馆,协议规定他们把房子给留下就行了。“他来拍电影是我承包了这里一年以后,20万元不算啥,就算我有1000万元,我能请动张艺谋?不可能。”这期间李金汉说他不断投入搞路面和绿化。“当时的景区跨两个县,但是你从哪进来都能看。我本来在央视二套投了两个月广告,结果剧组一走,肃南县就来在中间立了个牌子,把面馆那片据为己有了。”李金汉说他由此把第二个月的广告撤了,“凭什么我花这么多钱,他们渔翁得利?”可他又不敢去理论,“我一个商人,和政府对着干总是不行的”。
“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想来投资丹霞,也知道现在旅游局的政策,把经营权出让了。可是上一个肃南老板,就是好容易把路什么的开好了,县政府一句话就收回来了。再说谁敢来?我们这里,自己人和自己人都搞不清楚,今天你挖我的路,明天我占你的地,一块地方两边咬,还都僵着呢。这里的丹霞地貌大多是在肃南的,而肃南是裕固族自治县,人口只有1万多,非常富裕,政策也很扶持。我觉得外人在肃南是没什么便宜可讨的,我自己在那里开了多年的矿,基本上就是政府说什么只能照办。除了矿产该缴纳的费用,我还要把收入的20%上交,最后连销售都收到县里,不让我们自己销售了,我们几个人开的10个矿关了9个。你说这事情好办不?”民间资本投入,在张掖各县分割而治的背景下并不积极。
李金汉虽然这么说,还是早就瞄上了丹霞旅游。“我早在2004、2005年就和领导说我想承包,可是当时领导觉得没有政策支持。”那时正是农民们自己发展的好机会,而正是李金汉的大笔投入,使多年来村里对丹霞公园的占有结束了。“那几年村里收入了30万元门票款。”乔克俭说,“虽然只是村财政,但是村民们有各种各样的生财之道。”张掖最好的旅游季只有6月至9月这段时间,“大太阳晒着,人在山里爬,他就要累、要渴、要饿,这样我们背包、送水、卖饭都是收入,现在连个西瓜和烟都不好卖了,因为修好了车道,开车往里走转一圈连1个小时都不用。”里面18公里长的路,4个观景台,杜绝一切村民的拍照、饮料、讲解、体验骆驼或马的生意,经理有个飞行器的项目在尝试,滑翔机从丘陵山掠过的昂贵运动。这更与“想给游客背包”的想法背道而驰,老乔他们从来不当着李金汉的面讲述自己做生意的愿望和矛盾。“路一修好谁还爱在这停留呢,公司和肃南县两家还争利益呢。”
在丹霞地貌山中,偶见很细小的树。“我出生它就在那儿,今年我50岁。”早年很多摄影师给老乔提了很多想法,都是走原生态的路子,说是“‘千万不能修路,路就好像美女脸上的疤。’可是现在不修路丹霞都开发不出来,去的人只有少数真喜欢的,确实挣不到钱”。而老乔种的树也活不下来,他总是想维护这片丹霞的美景,从而吸引苦行僧式的旅友,“出自真心的爱好来拍片,一拍十来天的”。而李金汉却想如何让游客更方便、快捷、有乐趣,“体验一下可以坐滑翔机俯瞰丹霞的感觉”。谁的想法都有些道理,却又很初级,李金汉觉得自己在村里本来人缘很好,现在走在路上都有些压力,“土办法搞旅游他们能富,可是现在我等于断人家财路呢”。所以他尽量给村民的车辆找活,让他们带没车的旅行者去别处再玩。他说:“可是还是感觉人家待我的氛围越来越不好,都说我算是拿丹霞挣钱去了。不过我也是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申遗’如果申下来,我还能在这搞旅游?老百姓就更别想致富了,我们根本就无所谓‘申遗’什么的,那些南方的小城市有钱,想挣名气,就去搞‘申遗’的招牌,我们这里还在争取利益的原始阶段。”
资金PK观念
“‘申遗’是有钱人的游戏。”一位曾经参与过张掖丹霞“申遗”过程的领导说,他在2006年参加了张掖举办的第十届中国丹霞地貌研讨会,“最早提出‘申遗’的是湖南的崀山”。会议上由中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研究学会的理事长彭华起草了《关于中国丹霞地貌联合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的倡议书》。中科院丹霞专家齐德利教授也参加了,他说:“当时是以丹霞地貌旅游开发研究会的名义提出的。当时我们就觉得,最好捆绑得多一点,10个,西北区,选了张掖和青海坎布拉。东南、西南区选了8个,然后给建设部打报告,因为湖南很积极,就把湖南省建设厅作为协调单位,并把办公室常设在那里。”
对于张掖何以退出,彭华则解释得更加明确:“按照我的愿望,中国丹霞的捆绑是更大的系列捆绑。这个系列不仅是湿润区从青年期到老年期的系列,还包括了西南地区的高原山地型丹霞、西北地区的干旱和极干旱荒漠型丹霞、青藏高原的高寒型丹霞等在内的大系列。按照系列申报的规定,不一定是一次完成的,可以通过2~3次的扩展申报来完成。在2006年底启动申报工作以后,一是西部地区表现迟疑,张掖是明确告知党政会议研究决定暂不参与,有的地方后来一直没有跟进;二是第一批申报需要找最成熟的区域,我在2007年编制的预备名单初稿中,也把西部地区列入第二批或第三批。2007年4月,‘申遗办’(湖南省建设厅)根据建设部的意见,确定由东南部8个风景区组成第一批申报系列,后来增加了赤水,就是9家单位构成这个系列。2009年1月在北京召开的自然遗产和混合遗产预备名单研讨会上,国际国内专家认为中国丹霞是一个成熟的申报项目,但组成地太多,可能会影响到整体的申报,建议我们压缩申报名单。在最终报出去之前,我们又忍痛割爱,减少了3家,成为现在大家看到的6家。”
张掖退出并没有受到外力压迫。当时参与意见的人大常委会成员现在几乎都还在位置上,一位领导说:“当时张掖主要的想法还是落后,觉得我们没有钱,就只好放弃。”张掖虽然有“金张掖”的美誉,自古土地肥沃,但是这里还是传统的农业地区。“全国1/3的玉米种子是张掖的,这里的临泽县是中国粮食单产量状元县。”牛生乐告诉本刊记者,“然而这些能带来的效益太有限了,加工利润都被外商挣走了,我们还是很初级,虽然也不穷,但没有进一步发展的资金。整个张掖现有的几个旅游项目,全都是向国家申请的资金,丹霞从2006年开始重视,已经申请了4400万元,而更关乎民生和生态的紧邻张掖市区的黑河湿地,则申请了3亿多元。说白了我们自己是拿不出这笔钱的,教师们的工资最近四五年才按时发放了,很多年里张掖的财政收入只够养活这些吃财政饭的人。”牛生乐很清楚“申遗”意味什么,“开一个会几百万元都是小事,问题是要对人家做出承诺,未来多少年,我们要为保护丹霞投入多少资金,而我们这里连工业什么的都没有,去年我们全市的GDP才195亿元,连一个南方的乡镇都不如。财政收入6.2亿元,支出告诉你,54亿元,你可想而知我们全是国家和省上转移支付的”。
“如果当时我们观念先进一点,就硬着头皮做了,也许后来几年也能从省上、国家要到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没钱做,从而被从名单中取消。”牛生乐说,“那也没关系,‘申遗’肯定是好事啊,如果是现在肯定做法就不一样了,可是那时大家只是觉得几亿元是天文数字。”当时没能跟上“申遗”步伐的张掖,现在在网上又被批评“穷而观念落后”,牛生乐时常去看看别人怎么评价,“‘申遗’是很现实的”。齐德利说:“哪些地方入选,要看当地的配合程度和研究的程度。首先报名,你们想不想申报,要提交‘申遗’的费用,崀山、丹霞山最积极,张掖和坎布拉后来也没怎么联系。这费用包括报名、规划申报、编制、请专家的费用等等。张掖的费用不够,一开始几百万元只是个小数,后面可不是一两百万元的事情了。张掖政府后来退出,因为地质公园的真正考察是从2005年才开始的。一个是它研究的不深入,一个是景区不成形,没有基础设施,完全是原生态的景区,游客可以从四面八方360度进入景区。”
至今除了进入景区有了限制,丹霞还依然原生态,还是在已有民间资本投入的情况下。张掖的市容市貌都比声名在外的敦煌要好,老百姓生活水平也不低,靠着第二大内陆河黑河,处在祁连山和龙首山之间,没有污染。“我们的火车站只是过路站,旺季的票非常难买,大巴车从兰州来要7个小时,机场现在在建,高速铁路也在建,要不然游客量太少了,旅游也发展不起来。”张掖目前收益最高的马蹄寺也是建立在丹霞地貌的红色砂岩之上,外观看上去很美,可是内在洞窟却大多空虚,无法与敦煌媲美。张掖目前参加了“丝绸之路”的“申遗”,大街上随处可见高的建筑被拆掉,“已经错过了一个,不容我们再错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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